中学统摄天下学术论:夷夏之辨(上)
1夷夏之辩
近代以来,中华文明应对西方文明的挑战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放弃了自古以来的夷夏之辨,转而接受了西方的民族主义立场,甚至自动以西方为普世文明。今日当务之急就是走出西方伪普世价值,走出形形色色的民族主义包括文化民族主义,重树春秋大义,回到正统的夷夏之辨,以这种传自远古的究竟正见来看待华夏文明与其它文明的关系,来看待一部包括近代史在内的世界历史。
我下面就把这个问题比较详细地讲一下。看待中华和其他族群的关系角度有三个:即夷夏观、民族主义和西方中心论。后两种都是从西方来的。夷夏观和西方中心论是对立的两极。西方中心论在夷夏的语词系统里其实就是以西方为夏,中国自居于夷。所以夷夏观是以中华为夏,中华以外的生活样式为夷;西方中心论是以西方为夏,以中华文化为夷;民族主义处在两者中间。夷夏观和西方中心论认为族群及生活样式之间有高下,有中有边;民族主义则认为族群及其生活样式皆平等平列,不分夷夏,亦无高下中边之别。其实夏的主要含义我们上次已经讲了,就是中心性、天下性。以西方为夏,就是以西方为中心,为天下性的普世价值,正是西方中心论。这是西方人自己提出来的、我们自动接受了。
我们说中华近代以来应对西方文明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放弃了夷夏观,接受了西方的民族主义甚至西方中心论。我们放弃了自身的文化立场,主动接受了西方人的文化立场。我们缺乏文化战争意识,用天下一家的胸怀和心态来对待西方文明,结果中了西方的圈套,在文化战中遭到惨败。所以近代以来,为什么我们总是挨打,为什么落入了如此悲惨的境地?一般看到的就是军事实力、经济实力、政治制度等方面的问题。但是,其实最重要的是文化,是我们迷失了自己的文化立场,我们惨败于西方对于我们的文化侵略和文化战争。我们被西方催眠,自动地接受了西方的文化,接受了他们的话语体系。而他们这套东西是彻底以西方自己为中心的损人利己的程序,你一旦接受了它这套话语和游戏规则,注定永远落于被动的局面,不可能有翻身的余地。所以如果不在文化上觉醒,我们不可能有真正的复兴。
我们说说高考改革的问题。本来我们对高考改革是有很大的期待;因为说要取消英语科目的考试,并且已经做了试点。可是正式出台的高考政策,英语还是没有取消,甚至连分都不降,还是跟数学、语文一样的一百五十分,没有实质性变动。吊诡的是,正当英语在中国的存废之际,美国新推出了一个东西,叫做慕课。慕课中文义为大型网络公开课;即美国那些著名高校的讲课录音被裁成三到五分钟一小段一小段,放到网络上,全球各地的学生都可以来听,而且听了就可以计入他们自己所在学校的学分。没有文化战争意识的人一听,这可是个好东西!你看,免费听美国著名高校的课,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嘛?可以说是免费留学啊!它是在2012年才有的,绝对还是一个新生事物,即使在其出生地美国也影响不大。可是在中国却已经是沸沸扬扬吵翻了天,连新疆的地方高校在参加教育部组织的会议上都在提这个东西了。也就是说在它的出生地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在中国却已经是满天下皆知了,中国的高校都已经准备开始实施这个东西了。中国刚说要取消英语,它就出来了!非常令人怀疑这是专为中国量身定制的。这是美国对中国要取消英语的有效应对措施。用这种措施极大地增加了英语的地位,让你取消英语取消不了!
还有一个事,北大出台了一个光华学院。大家可以去看刘小枫和甘阳先生写的文章,就是有关这个光华学院的。他们说北大在十几年前就准备出台了一个政策,就是试图给北大做大换血,除了教授以外,因为不争取教授的支持这个政策无法实行,副教授以下全部换成留美博士,当然以后更不会再进中国自己培养的博士,全部要进留美博士。逐渐加大英语授课的量,到十四年以后,那些教授们也基本都退休了,就全面实现英语授课,以此把北大打造成世界一流大学。也就是说,在北大的管理者那里,世界一流大学的唯一标准就是用英语授课。他们认为北大为什么是世界二三流大学,不是因为北大的学术水平如何,而是因为北大是用汉语教学的。所以他们争取世界一流大学的手段途径就很简单:用英语授课!这个后来遭到了强烈的反对没实行。所以现在回过头来走曲线,搞了一个校中之校光华学院,就是用英语授课的学院。可笑的是,这个光华学院传授的是中国学,去招收一些外国的官宦、富商、贵族的子弟,用英语给他们讲中国学问,学一年就给他们中国学的文凭。
我们有理由认为,光华学院和中国的高考英语改革,这背后一定有美国势力的操纵。为什么取消英语的高考改革夭折了,这背后一定有美国人的原因。美国对今天的中国有强大的影响力,它的势力遍布于中国的上上下下,最重要的是它有强大的文化软实力,全民学英语将国民都培养成了美国以及美国文化的崇拜者,全民崇拜美国,举国以美国价值为普世价值,所以美国才对中国有这么大的操纵力。美国动一动,中国就兴风作浪;美国跳一跳,中国就天翻地覆。中国在文化软实力方面处于极大的劣势,这是华夏复兴的巨大障碍。这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华夏能不能复兴,还是要看能否走出西方的伪普世价值。
民族主义和文化民族主义是走出西方伪普世价值的一个中间步骤,可以适当提一提。也就是说,至今复兴中华文明的认识还停留在民族主义和文化民族主义的角度。比如国家提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传统文化界的人提儒家的复兴仍停留在本土的层面,没有认识到中华文明是真正的普世价值。民族主义包括文化民族主义的立场,在现阶段内是可取的,但还是远远不够,我们不能停留在这一步。
我们今天提出,要从文化民族主义以及种种的民族主义走向真正的夷夏观。我们不再认为,中华文明和西方文化以及世界其他族群文化之间是平等并列的关系。事实是,中华自古就是中心性天下性的文明,其他都是边缘性地方性的文化。民族概念我们要坚决放弃,原子似的只可消灭不可融合的民族概念,在中华这里没有,事实上也根本不存在。在夷夏观里边,夷和夏都是族群,而不是民族。华夏是中央之民,夷狄是四方之民。五方之民各有其性。中央之民信,具仁义礼智之全,四方之民各偏于仁义礼智之一。但是,没有西方近代这种原子式的、不可入的民族概念。民族观是西方的伪说,事实是天下一家,有远近亲疏和民性的不同,但是没有这样一个圈子一个圈子的具有不可入不可变性的原子似的民族。事实上,可以用夷变夏,也可以用夏变夷。我们下面要讲的对世界历史的看法就直接涉及到夷夏之间的进退变迁。
我们的世界史观就是夷夏进退的循环观。民族主义认为是民族是原子式不可变不可入的,这是完全是错误的,根本就是闭着眼睛不看事实。事实上民性和民的生活都是可变的,也一直在相互影响。用夏变夷用夷变夏,这些都是孟子提出的概念:吾闻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也。夷夏进退,用夏变夷就是夏进夷退,用夷变夏就是夷进夏退。升平世开始用夏变夷夏进夷退,夏一直向外推进,最终把所有的夷都化入诸夏,天下不复有夷夏之别,这就是大同,即中华一统的大同的世界。这个大同的世界后来不能维持,在最边缘的地方出现夷化,于是开始用夷变夏夷进夏退的阶段,这就是小康世。夏一直向内退缩,夷则扩展其范围和势力,最终夷夏易位,也就是夷的势力达到了最高峰,这个时候天下从由夏主导而变成了由夷主导,这就进入据乱世。在本周期可以认为1840年是小康世与据乱世之分界线。1840年之前是华夏主导的天下,1840年以后以鸦片战争为标志可以看作天下易主了,即从华夏为主改变为英夷为主。英夷主导天下一百年,之后是美国主导,一直到今天还是如此。不过夷夏易位很快又要发生了,这回是夏重新回到主位,也就是说世界要由以美国为主导变为以中国为主导了。每个周期中世界以夷为主导的时间都是很短的,我们这个周期从伏羲算起已经至少有一万年了,在这一万年当中只有近百余年由夷主导,而后夏又重新主导天下。之后又要用夏变夷,开启一个新的周期。
我们回过头来再仔细讲一讲这个问题。我们今天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走出西方的伪普世价值,进而走出各种民族主义,复归春秋大义。孔子做春秋,其文则史,即春秋依托于史,乃史性之经。那么显然春秋作为经的主要目的和价值,在于给我们提供一个看待历史的方式,也就是给我们提供一种历史观;这个春秋大义即春秋中的历史观是什么呢?就是上面说的夷夏进退的历史观。夷夏进退详细来说,就是据乱、升平、太平、小康四个阶段。天下由据乱向升平再向太平的演变被称为春秋三世说,三世说本来就是跟夷夏说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春秋三世说全部是依托于夷夏进退来表达的:即据乱世内其国而外诸夏,升平世内诸夏而外夷狄,太平世夷狄进至于爵(即同于诸夏)远近大小若一(即天下一家中国一人)。首先春秋把人类族群分成了三个部分:即中国、诸夏和夷狄。中国乃王所在之国,诸夏乃华夏文明区王所治所臣之国。比如说周王所在的邦畿千里即中国,王所分封齐鲁之类即诸夏。夷狄就是王化所不至之处,乃王所不治不臣偶尔来朝的荒远族群。据乱世内中国而外诸夏,升平世内诸夏而外夷狄,太平世夷狄进至于爵远近大小若一;这里描述的就是一个夏进夷退的过程:在据乱世,华夏衰弱已极,已收缩至最小范围,文明只延于中国,已退至不可再退(再退文明之光即熄,人类将永生活于黑暗中,不久定毁灭),此即升平世华夏进展之起点。升平世,华夏走出最衰弱之谷底,文明向外进展,将诸夏包含在中。太平世则夏进展至极,已将夷狄全部化为诸夏,文明已覆被整个天下,已无夷狄和华夏之分。
以上是夏进夷退之上升维度,实则在春秋三世说中尚隐含一夏退夷进之下降维度,所谓世愈乱而文愈治,文愈治即显明之上升维度也;世(所传闻世所闻世所见世)愈乱即隐含之下降维度也。文即信心中之未来也;世即已过去之史实也。将文与世脱开,则过去之下降维度与未来之上升维度由当下(即所见世又是据乱世)连接起来,即构成一螺旋:所传闻世即上一周期之太平世,继而有所闻世,继而有所见世即据乱世,继而有升平世,继而有太平世,此则下周期之所传闻世也。大同小康说乃见于礼运篇之一史实中下降之三世说也。依郑玄注小康:康,安也。大道之人以礼於忠信为薄,言小安者,失之则贼乱将作矣;依此则大同为大治,小康为小安,失小康必继之以贼乱,即是春秋之据乱也。故大同小康贼乱亦史实中夷进夏退维度之三阶段也,略同于春秋所传闻世所闻世所见世。吾人将春秋所传闻世所闻世所见世以礼运大同小康贼乱代替,即将春秋三世说和礼运三世说合起来,就得到了一种四个阶段周期循环的历史观。四个阶段即:据乱(贼乱)、升平、太平(大同)、小康。